【王喻】再见二丁目
*写给苏里在南《朝花夕拾》的延mo伸yu，老王外甥女视角，ooc/私设有
*作者文力为负值阅读需谨慎（
*同名BGM来自杨千嬅：《再见二丁目》
*最后，送给我亲爱的苏里 @苏里在南 （够了这么糟糕你确定要送吗
01
“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我也可畅游异国，再找寄托。”
02
舅舅做出要去日本旅游的决定非常突然。在我和妈妈都毫不知情的时候，他一个人默默地办理好了签证和机酒，打电话来也只是询问我们有没有空帮他照料一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口气淡然里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不跟团还一个人，这不行。北莱放暑假了，我让她陪你一起去。”
我看着妈妈一边艰难地处理西冷牛排一边在电话里和舅舅讨价还价，冷不丁被点了名。她从厨房探出头来，对我眨了眨眼睛：“我和她爸都忙着，她一个大学生了，想来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我都能想象到舅舅在电话那头无奈又拉不下脸开口拒绝的表情了，他一向都拿妈妈没有什么办法。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溜进厨房接下妈妈手里的锅铲，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您要十瓶神仙水我都给背回来。”
03
其实在十五岁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舅舅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再从怀念中走出来了。
抵达京都的那一天阳光很好。扶桑之国的天空湛蓝、明澈又高远，云朵洁白蓬松如同棉絮。通往伏见稻荷大社的街道上有许多与我年岁相仿的女孩子，身着色彩艳丽的和服手持团扇，牵着身边男孩子的手慢慢地走着，硬底木屐在古都的小路上敲出清脆声响。也有背着登山包一身短打带着孩子的白人夫妇，金发碧眼的可爱小男孩好奇地看着橱窗里展示的煎饼和豆腐冰淇淋，语速飞快地对他的父亲说着些什么，或许是在说想尝尝异国的特色美食。
可能是中午尝的油豆腐寿司味道太好，我对稻荷神的印象连带着提升好几个百分点。路边摊位上有勾画着狐狸脸的传统面具，笔触细腻。我伸手拿了一个样品覆在脸上转头笑问舅舅好不好看要不要买，却发现他的眼神已经穿过了我飘向远方，仿佛在眺望不远处稻荷山上连绵不绝的万基朱红鸟居。
我蓦然想起妈妈曾经讲过的往事。年关将近的时节，四九城梅花盛开，庙会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清冷月光都带上了人间烟火的气息。那个眉目温柔的大哥哥把糖葫芦递到年幼的她手里，任由她伸手给他戴上古朴的藏地面具。那时我笑她是不是《大明宫词》看太多了，说得和小太平初遇薛绍一样。她只是摇了摇头，没再多解释些什么，说睡吧明天你还要去上补习班。
我把狐狸从脸上拿下来放回摊位上，扯了扯舅舅的袖子。
“我们上山去吧？”
“你喜欢的话就买下来好了。”
他像是从梦中恍然惊醒一般，拿起那个面具端详了一阵后轻声道。语罢也没给我否定的机会，掏出钱包扬手示意店主结账。
我把那个狐狸面具斜戴在头上，突然觉得眼睛像是被鸟居的朱红刺到了，酸酸涩涩的，甚至有细微的疼。
04
我想我明白为何妈妈坚持要我陪舅舅一起旅行了，他确实是老了。不同于我在年少时所感受到的，因为深陷回忆而时常沉默所表现出的那种苍老，岁月流逝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刻痕。行至半山腰，他已显露出疲态，却拒绝了我的搀扶，坚持要自己攀登到山顶。我拗不过他，只好护在他的身后，跟随他的步伐穿过一基又一基的朱红鸟居。
阳光穿过葱茏的树木，在石板小径上投下斑斑点点的光影，恍惚真像是行走在灵气满溢的仙境之中。越往山顶，游客越发稀少，我甚至能拍到没有干扰的纯风景照片。舅舅的脚步也越来越慢，终于他在一座小小的庙宇前停住，转过身来问我：
“《艺妓回忆录》就是在这里拍的，是吗？”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
“以前文州说过很想来看看。”
他只是说了这一句，便又自觉失言般重新沉默下去。我看到他身后的告示牌上写着：“这里是山顶，请不要再确认了。”
阳光温柔地洒下来，我们来时的路笼罩在苍苍翠翠的枝叶阴影里。我忍不住想，那时候舅舅花了多长时间才确认喻叔叔离开的事实呢，而今行走在这神界一般的壮美风景里，他又会不会有一瞬间期待过那个人能够真的穿过那道分隔此岸和彼岸的界线，与他一起俯瞰这座千年古都的风景。
那份思念从未随着岁月流逝而被冲刷殆尽，反而像一支永不熄灭的线香一般，倔强地在他的世界里独自燃烧。
这些年来，我从舅舅和妈妈零零碎碎的描述里也渐渐勾画出了喻叔叔的样子。那个很温柔的叔叔，身上或许会带着白檀香的气息。他很细心，又很勇敢，待人很真诚很体贴，有点路痴，但是做饭非常好吃。他荣耀打得和舅舅不分上下的好，他的队员都很信任他，他的对手也敬重他……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我向巫女小姐姐道了声谢，从她的手里接过御朱印帐，转头看到舅舅正一笔一画地在绘马上写着什么。我一直很喜欢舅舅的字，虽然他说并未刻意练过，但我总觉得他的字工整里带着桀骜风骨，像大侠的笔迹。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我看着他手中马克笔勾出“薄”字的最后一笔，终究是忍不住扭过了脸去。
这世事何其曼妙，可是他再也爱不了。
05
归国的前一日，我们从宇治上神社下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暮色四合。我把手伸进宇治川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抬头问舅舅要不要也来体验一下。
“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这么说着，但到底也在我身边蹲了下来。从岸边这个位置望去，沉下去的太阳斜斜挂在宇治桥上，河水在桥的那一侧变得湍急。他听我絮絮说着下午在抹茶小路上尝过的哪些比较好吃等下返程时要去买，侧脸的线条都被暖金色的光晕镀得柔和。
“茶还是要喝热的。那个馅饼不错，可以带点回去给你妈妈尝尝，她喜欢甜食。”
他对我的发言做了总结陈词，想了想又在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纸袋递给我。
“在地主神社的时候买的护身符，一直忘记给你。”
“……谢谢舅舅。”
他微微点了点头，把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开，重新投向面前奔腾不歇的宇治川。我凝视着他不再年轻甚至是苍老的面容，想起年少时在广州度过的暑假，我为熟睡的舅舅盖上外套时听到他在梦中念着那个名字。我已经从十五岁长到了二十五岁啊，可是他的回忆永远停在三十年之前。
“我没有一刻停止过想他。”
是啊，我在心里喃喃地说。
“且过下去吧，这尘世间的梦之浮桥。”
FIN
关于几个TIPS
*老王从来没“忘掉渴望”，也无法“畅游异国，再找寄托。”
*日语里的丁目（ちょうめ），意即街道、胡同。按区、丁目、番、号组成划分。 二丁目，就是日本的新宿，是较为知名的男同聚集地，一丁目和三丁目则是女同聚集地。
*鸟居在日本是人界和神界的分界线，穿过鸟居象征来到另一个世界，要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行。
*地主神社是日本最有名的祈愿恋爱与婚姻的神社。
*“且过下去吧，这尘世间的梦之浮桥。”语出樋口一叶。
而关于“梦浮桥”这一翻译，林文月先生对此的解释是：“梦”字代表了一种脱离现实的境界，现实的人生，在回顾时亦难免有“浮生若梦”的虚幻感觉。“浮”字意味着漂浮、浮动的不定感。在日本古典文学里，“梦”字又常常暗示爱情欲念，故而一夕偷欢多不直接说破，往往用“梦”字带过。至于“浮”字之音又与“忧”字同为“ぅき”，所以取音义双关之妙，说“浮”正是“忧”。世间男女情爱，既甜蜜又虚幻不可恃，缠绵之中实多忧伤。
而桥在日本文化中也象征从现世通往彼世的路途。
苏里写得太好以至于我怎么憋都只能憋成这个鬼样子……感觉自己毁了这么好的题材和歌曲呜呜呜呜（突然痛哭
差点不敢打tag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再修改吧（我已经是条咸鱼了.jpg
最后，感谢阅读。